考試周很快來臨。舞蹈系期末考試還算好過，公共課平時只要露了面交了作業老師一般不掛人，專業課的話……舒星把之前醫生的診斷書交了上去，然後各科要麽免考，要麽就力所能及的跳上一段，老師不鹹不淡的當場給個及格分。

舒星一身小吊帶小拖鞋，買了面包坐在人工湖畔餵黑天鵝。看著身邊步履匆匆經過的同學，感嘆拿了一年多的獎學金從此與她絕緣。

同時破碎的，還有畢業以後進職業舞團的夢想，以她現在的身體，連做個舞蹈老師都是奢望，更別說向之前一樣在各大比賽上摘金奪銀了。

手中的果醬面包被驟然抽去，阮清穿著波西米亞裙，背著大畫板，拎著顏料箱淺笑盈盈的望著她。幾只圓胖的天鵝眼見口糧落空，伸著脖子發出一連串“嘎嘎”的抱怨聲。

“沒吃早飯？”

阮清點點頭，咬了一小口面包，又丟還給天鵝們。“剛結束最後一科，有點犯低血糖。不過這面包也太難吃了點。”

舒星知道阮清向來無所謂成績，也不參加學生活動，屬於典型的閑雲野鶴修仙黨。考試不過是求個及格，順利拿到畢業證罷了。反正漫畫在正統的美術教授眼裏屬於旁門左道的東西，而她的筆名水色除了自己其他人都不知道，不然也不會辦個簽售會還要用**鏡武裝起來。

“過關沒問題了。”阮清拍拍手上的碎屑，“來來來，豐富多彩的暑假生活等著我們。”

“先去我寢室把畫具放下，等會陪我去市中心吧。”舒星站起來，伸手就去接阮清的顏料箱。

阮清把顏料箱護在懷裏，“沒關系，你宿舍就在前面。不過記得把東西鎖進櫃子哈。”

和戰士愛護自己的槍一樣，阮清很寶貝自己的各種畫具。到了宿舍樓，舒星接過了阮清的顏料箱和畫板就往裏走。

“去哪兒？”阮清在背後喊了一聲。

“恒發商業中心。”舒星頭也不回拐個彎，回到編號為203的寢室。三個室友正考完試在吃午飯，見舒星進來也只是擡了擡眼皮。

舒星從錢包裏拿出鑰匙，打開桌子底下的鐵皮櫃，拿出一個雙肩包，又小心翼翼地把畫板和顏料箱塞了進去。

“哎呀，都考完了，還這麽刻苦，嘖嘖嘖，就是跟我們不一樣。”一個尖銳的女聲從對床傳來，舒星默默打開衣櫃換上身休閑裝。

“人家是好學生，要拿獎學金的。”另一個女生隨聲附和道。

“對呀，一個學期幾千塊。不過現在腦子開竅了，經常夜不歸宿，幾千塊也就是一晚上的事。”

一陣哄笑聲傳來，舒星已經換好了衣服，背上雙肩包帶上門出去了。

“她們沒為難你吧。”阮清嚼著小賣部買的咖啡雪糕，遞給舒星一包酸奶。

“沒事，除了幾句口舌，也不會別的了。”舒星喝了一口酸奶，“我只是想不到，入校的時候好的跟親姐妹似的，一起軍訓、逛街、比賽……才不到兩年，就變成了現在這樣。”

“所以我從一開始就出去租房子。結果還被輔導員狠說了一番，理由是不與同學打成一片。”阮清苦笑一聲，“幾個素昧平生的陌生人共處一室，不打成一團就不錯了。”

輕快的手機鈴聲響起，阮清隨手接起，支吾幾聲就掛斷了。

“網約車司機到了，咱們得快點去東門。”

車速平穩，不過片刻就到了恒發商業中心。烈日當空的正午，幾乎所有人都縮進了冷氣充足的寫字樓和商場內午休，阮清拉著舒星去了負一樓的重慶火鍋店吃飯。

“你剛吃了冰又來這麽辣的，也不怕胃痛。”舒星看阮清從牛油特辣鍋底裏撈出一塊兒牛肉，憂心忡忡道。

“怕辣你吃白鍋。”阮清把牛肉麻利的過了香油放進嘴裏，幸福的眼睛都瞇起來，“至於我，怎麽爽怎麽來。”

舒星低下頭，默默的在骨湯裏夾魚丸和芝士年糕吃。不得不說，火鍋這種鮮美歡暢的食物能讓人迅速恢覆元氣，如果不考慮卡路裏，她和阮清只怕會當作每日主食。

既然都吃了火鍋，那就當犒勞自己的辛苦，下頓再減肥。舒星狠狠心，找服務員要了一杯楊枝甘露做甜品。

“下午的戰鬥你準備好沒？”阮清嚼著混冰的酸梅湯，含混不清的問道。

舒星點點頭，“本來還想到時候嚇你一跳，這麽快就被識破了。”

“那是，你穿成這樣還背個裝文件的雙肩包，除了找律師還會有啥？”阮清眨眨眼睛，“難不成約會也要帶著閨蜜？”

“你才約會呢，我這是辦正經事。雖然我也不知道案子結果會怎麽樣，但終歸要試上一試。”

“看你為了準備材料，最近都沒怎麽接活了。”

“找律師還是得慎重的，我基本上把青州所有律所的資料都在網上看了一遍。又咨詢了好幾個律師，這才選了對面樓那家。”舒星嘆口氣，“你說當初我為什麽不學法學，接咨詢動動嘴皮子都能賺上千塊。”

“你自個兒心裏最清楚。”阮清被舒星逗樂了，“咱們都不是學這個的料，一想到那些密密麻麻的條款像漁網一樣罩的人呼吸不暢，我頭皮都直發麻。還是躲在公寓裏塗塗抹抹比較有趣，就是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有自己的畫室。”

“你不是都簽約青雲出版了嗎？”舒星想到簽售會上排隊的人流，嫣然一笑，“微博上他們弄幾個推手，應該會很快。”

“我這種小畫手青雲出版簽下的沒有一百也有八十，要出頭估計是猴年馬月的事。”阮清恨恨的咬開嘴裏的冰塊兒，“還好他家不全是按資排輩，還是比較看重畫冊質量，不然真的永無出頭之日了。這年頭，酒再好也怕巷子深，連我都被迫帶著墨鏡出來營業辦簽售開微博了。”

“你還上了熱搜，雖然只有短短幾個小時。”舒星添油加醋道。

“不是我，是咱們。”阮清咽下冰碴兒，又從紅鍋裏撈出塊兒蟹柳蘸著香油吃了，“本來嚇死我了，我還以為自己要被迫走黑紅路線。漫畫書都還沒出圈，先和寧大公子傳起緋聞來。”

“說到這事兒，我也奇怪。”舒星喝了一大口楊枝甘露，清香甘甜的液體讓她很是舒服，“之前就聽做模特兒的朋友說過青雲集團在娛樂圈的霸主地位，基本把傳媒業壟斷了半壁江山，按理說這種似是而非的緋聞不應該就這麽大剌剌被發上熱搜，更何況……”

“更何況還是在雅望酒店內。之後我查了下雅望的股份，幾家股東投資都差不多，不過青雲底下的投資公司比其他家還是要多投那麽一點點的。按理說那裏應該是安全的。”阮清放下筷子，

“第二天我才覺得怕，沒想到熱搜居然已經被詭異的撤下來，只好胡亂搜了搜相關背景。”

“是啊，我也覺得奇怪。如果是青雲那邊安排的炒作，重點也該放在你身上，畢竟當天在桐州發新書開簽售會人的是你，其次就是傅帥哥，因為他是我們幾個人中知名度最高的。如果不是，偷拍地點選到雅望就奇怪了。不過最詭異的，還是熱搜很快就被撤了個幹幹凈凈。”舒星對自己莫名被卷進熱搜一直心有餘悸，還好照片上她和阮清都拍的模糊，並沒有激起什麽水花。

“算了，懶得去想。有這個功夫，還不如好好準備手上的幾份插畫合同。”阮清伸了個懶腰，

“你怎麽安排？是不是又要抓緊找活兒幹了？”

“其實我真挺迷茫的。”舒星用手撐著腦袋，拿著筷子有一下沒一下的戳著面前的魚丸，“當初開始拍平面是因為要湊律師費，還有賺下個學期的學費生活費。可是對於模特這個行當，我的條件是有硬傷的。畢竟要在真正出頭還得走T臺，可我的身高還不到一米七三，勉強湊個數可以，想在T臺上有所發展簡直是天方夜譚。”

“平面蛋糕不大，門檻也低，所以圈子比較亂。車模就更不用說，不少禿頭啤酒肚的中年猥瑣男在車展上只顧拍美女，甚至找機會借著看車摸上幾把。”舒星苦笑著，“我最近只接了一兩個雜志內頁的拍攝，一點名氣沒有還先染上挑活兒的毛病。”

“沒事，你暑假可以住在我這裏慢慢找活，空調WiFi冰凍西瓜不限量。”阮清知道舒星壓力大，“既然決定找律師，也得準備下官司的事。”

說到官司，舒星拿出手機掃碼買了單，“待會我去對面盛達律師行，你要陪我嗎？”

阮清搖搖頭，“我好不容易來這裏一次，肯定要逛個夠本兒。不然接下來要閉關一兩個月，晝夜顛倒黑白不分，還不把自己搞瘋魔了？你去吧，我就在購物中心裏窩著，有事兒隨時給我電話。”

“你瘋魔不了。至少有我在你公寓裏，發現不對頭肯定會讓精神病院開救護車來。”舒星背上雙肩包，“走啦，去給律師送銀子了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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